高三摸底考試的成績排名很快就出來了，文科全級前30名毫無疑問地分布在13班，班長孫浩峰一如既往地占據文科的第一名，捍衛了作為文科重點班三分之一的尊嚴，其餘的兩位男生排名也在前十，趙媛媛名列年級第二，是13班所有女生中的第一名。

沐紫末是年級第六。

在文科單科前十排名上，沐紫末三個字是矛盾的綜合體，是語文、英語和文科綜合的第一名，在總體排名上卻要從倒數找起，而且，在數學前十榜單上，永遠都不會找到。

李楚心很是為她惋惜，不過，沐紫末倒是沒什麽，這個成績在她看來，完全是在意料之中，她還是繼續看她的書，背她的英語，做她的數學習題。

其實，還是很惋惜。

周老師又找她談了一次話。

“沐紫末，這次考試你成績不錯，就是數學可惜了點……”

其實，對於這個學生，以前也是有所耳聞的，各科成績都沒話說，就是數學稍微遜色了點，不過他對她有信心，更確切地說，他是對自己有信心。只要努力，哪有學不好的數學呢？

“呃……”面對這種情況，沐紫末早已形成了固定的反射弧，卻沒想到周老師居然如此直接，竟然把這句本來要到談話尾聲才說的臺詞一開頭就提了出來，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。

是不是可以像以前那樣，痛心疾首地說一句，“老師，以後我一定盡力。”

然後，談話就可以結束了？

“沐紫末，這次的排名，如果你的數學成績上去，希望還是很大的……”周老師特意用紅色筆把沐紫末的成績劃了出來，在數學成績一欄打了一個大大的圈，筆心不斷點在那三個整齊排列的數字上。

“123分這個成績，放在普通班問題不大，但是這是重點班，你看，”周老師又勾出一個分數，“秦施月同學的其他成績也不差，而且她的數學這次考了145分，所以在總體排名上就把你比下去了。”

沐紫末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，外面已經是黃昏了，走在走廊上，地板上鋪了一層柔和的金黃色，映襯著她多少有點郁悶的背影。

周老師那麽自信滿滿，可是，數學哪裏是想學好就能學好的呢？

回到教室，同學們都差不多走光了。明天是星期天，今晚不用上晚自習。

沐紫末回到座位上收拾好東西，就拿著飯卡到飯堂吃了飯，比平時多點了一個菜，吃得很慢，滿腹心事。

吃完後沿著學校林蔭小道走了一段路，覺得心裏還是悶悶的，又兜回到小店，不知道為什麽，每次心情不好就想喝橙汁。

沐紫末手裏拿著冰凍的果粒橙正細細研究生產日期時，感覺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，回頭一看，是高一時坐在她前面的蘇靖然。

“好巧，沐紫末你不回家啊？”蘇靖然知道她是高三才住宿的，而且家也離得不遠，所以才好奇問道。

“嗯。”沐紫末忽然有點怔忪，無奈地聳聳肩，“太晚了。”

本來她是準備要回家的，只是，這一次的談話比任何一次都要長，而且出乎她意料的長。

其實，兩個人也一年多沒見了，要聊的實在不多。兩人站在原地聊了一會兒，蘇靖然就指著門口，“沐紫末，我們下次再聊，我同學還在等我。”

順著他指的方向，沐紫末望了過去，白衣少年，筆直修長地背對她站著，身上披了一層柔和的光，仿佛自成一個世界。

在H中，能有如此強大氣場的，只有一個人，顧意。

沐紫末笑著和蘇靖然說了再見，到收銀臺刷卡付了錢，拿著橙汁走了出來，看著那漸行漸遠的兩個身影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心下一直緊繃的那根弦，驀地，松了。

看著前方蒼茫的夜色，沐紫末心想，或許，是該真的好好學學數學了。

“顧意，我剛剛在小店遇到了一個以前的同學。”兩人靜靜地沿著花壇小道走著，蘇靖然饒有興趣地說起話來。

顧意只淡淡“嗯”了一下以示回應。

“是個挺有趣的女生。”蘇靖然想了想又說道，“高一的時候她就坐我後面，話不多，總喜歡默默一個人低頭看書，而且看得很雜，教科書基本不看，本來以為這個女生挺無害的，可是後來……”

蘇靖然說著說著竟然變得激動起來，“你還記得嗎？高一上個學期期中測試的語文卷？”

顧意點了點頭，“那張卷子出得有點難。”

連顧意都同意的難度。

蘇靖然讚同地點了點頭，“那次的語文，我們班的平均分都不到及格線，優秀的也只有一兩個人，可是卻有一個人，讓我們所有人都跌破眼鏡。”

他慢慢吐出一口氣，“我想我這輩子都很難忘記，她的那個146分，你知道，試卷是語文科組的老師流水作業的，每人只評改一道題，聽說最後分數算出來的時候是150分的，後來老師覺得要照顧其他學生的情緒，就把滿分的作文改成了56分。”

蘇靖然又搖了搖頭，“如果是數學有人拿滿分，我不會覺得他有多厲害，但是這是語文，那該需要多深厚的文學修養！所以從那一次後，她就成了我們班當之無愧的才女。”

蘇靖然似乎是沈浸在回憶中，竟然停下了腳步，頓了頓繼續說道，“她長得很漂亮，卻從不張揚，總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裏，就像一幅畫，可以看見，卻無法接近，永遠隔著一層距離，可是後來才知道，之所以覺得她是那樣的難以接近，只是因為你跟她不熟。”

說著說著，兩人已經到了宿舍樓下，話題也到此而止。只是，蘇靖然覺得今晚的顧意有點沈默，雖然平時話也不多，但還是太異常了。

***

沐紫末喝完橙汁並沒有馬上回宿舍，而是跑到學校圖書館的自習室，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重新看了一遍數學卷子，確保自己把每個失分的知識點都理解透徹，再做了一份英語的閱讀題，看著閉館時間快到了，才收拾東西回宿舍。

錢千千回家了，宿舍裏還剩趙媛媛和李楚心，趙媛媛家住得近，向來都是第二天早上才回的，兩人靠在床邊，正聊著天，“聽說這次顧意又考了第一耶，真不愧是我偶像！”

沐紫末一進門就聽到趙媛媛毫不掩飾的聲音，聽到那個最近似乎出現頻率很高的名字，站在原地笑了一下，跟兩人打了招呼，放下書包，拿著衣服進了沖涼房，不一會兒，嘩啦啦的水聲響起。

洗好澡，沐紫末翻出錢千千的吹風機，坐在凳子上吹著頭發。本來，學校是禁止使用大功率用電器的，不過今晚很多人都回家了，用電的人自然少了，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。

吹好了頭發，沐紫末看著聊得樂呵呵的兩人，沒說什麽，爬上床，從枕邊拿起MP3，打開開關，把音量調到最大，就躺了下去。

聽了好一會兒，沐紫末突然感到床震了一下，拔下耳塞，朝旁邊問了一句，“什麽事？”趙媛媛就睡她隔壁床。

趙媛媛二話不說掀開自己的蚊帳，又迅速把沐紫末的蚊帳掀開一角，把頭伸了過去。

沐紫末看著笑得和風徐徐的趙媛媛的臉，直覺沒什麽好事，便下意識地往另一邊躲，沒想到趙媛媛立刻就抓住了她的手腕，“嘿嘿，紫末，大家同學三年，情同姐妹，我知道，你不會見死不救的，是吧？”

“是兩年。”沐紫末冷靜地指出她話裏的錯誤，一副我跟你不如你想象般熟的模樣。

“紫末……”趙媛媛的臉瞬間就耷拉了下來，聲音也軟了下來，變得可憐兮兮的。

沐紫末忍不住滿臉黑線，怎麽她們都知道找她的死穴？

“怎麽了？”話一出口，沐紫末就馬上後悔了。真痛恨這吃軟不吃硬的個性。

“紫末，我就知道你最好了！”趙媛媛也不管這是在床上，竟然劇烈地搖晃起來，臉上迅速地恢覆了生氣，“前段時間不是有個英語競賽嗎？市裏只給了我們學校一個名額，最後勝出的人將要代表D省到日本參加決賽。我幫你報名了。”

話聲一落，整個宿舍靜了下來，下床的李楚心忍不住好奇地問道，“媛媛，你的英語不是也很好嗎，為什麽你不去？”

沐紫末也望向趙媛媛，一副探究的模樣。趙媛媛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了，才解釋說，“秦施月也報名了。”

沐紫末“哦”了一聲就沒再說話。她向來不喜歡這些，不希望自己單純的學習生活因為某些無關緊要的人而變味。

“名額只有一個，即使我報名，也只是和她平手，可是紫末你不一樣，你跟她對決，那就是壓倒性的勝利。而且，她實在是欺人太甚了，我看不慣她的囂張氣焰。”

秦施月是她們班的學習委員，學習成績好，能力也很強，甚得老師歡心，但為人高傲，不知道為什麽，對沐紫末一直存在偏見，趙媛媛性子急，忍不住說了幾句，後來也一並被針對了，兩人在學習上你追我趕，一直鬥到高三，而這次，秦施月是年級第三，僅次於趙媛媛。

沐紫末還是沒有說話，趙媛媛也氣餒下去了，她早該知道，沐紫末向來是不在意這些的，她還記得高一的時候，有好多次連自己都看不過去了，問沐紫末為什麽不反擊，要任人欺負，她卻是一臉疑惑地從書本裏擡起頭，眼睛裏漾著迷茫的波光，“秦施月是誰？”

趙媛媛承認那時的確是被沐紫末徹底打敗了，於是細致地跟她說明，誰知她也只是雲淡風輕地說了句，“是她擡舉我了。”說完，就又低下頭看書。

知道這樣僵持下去也沒有什麽結果，趙媛媛悶悶地躺回自己床上，誰知，沐紫末竟然開口了，“比賽是什麽時候？”

趙媛媛立刻心一驚，迅速從床上坐起來，“明天，就在我們學校，初賽只是筆試，具體時間是下午三點到五點。”

“嗯。”沐紫末淡淡應了一聲，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。

良久，趙媛媛認真地開口，“紫末對不起。”

“沒事。”沐紫末淡淡回了一句。這本來就不是誰的錯，趙媛媛也是因為她才會牽涉其中，既然事情因她而起，那麽她就有責任去平息。另一方面，或許是下午周老師的話真的刺激到她了，無論怎樣，秦施月，都是她所不能躲避的。

床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，是沐籽言發來的短信。沐紫末點開來看了看內容，回覆了一個“好”字，就按下關機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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